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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校友 | 青年诗人袁恬:用一生去期待生命的绽放

发布时间:2022-01-12 17:10:58 栏目:新闻 点击量:12182 【公开】


袁恬,青年诗人、哲学学者,北京大学哲学博士。曾于新加坡国立大学、美国匹兹堡大学交流。现供职于中国社科院。郑州外国语学校2009届毕业生,高中班主任陈敦贤。

下面推荐的是袁恬校友的诗歌9首、文章4篇及Robert Tsaturyan(亚美尼亚)《如何期待不一样的牙膏——读袁恬〈我期待〉》,以飨热爱诗歌的朋友。

 

 

生命

 

我从不摆插鲜花

我无法忍受那种残忍:

买花,换花

听到它微弱的呼吸

空气中弥散着细小的绝望

但我也不喜欢假花

因它不能反复地死

 

窗前的栀子,花苞像鼓胀的心脏

我倒希望它永不开花

这样我就可以用一生去期待

它将目睹我失恋,成长,生育,生病

在土壤里变得寂静

 

而我相信它的雪白

 

2017)

 

 

我期待

 

美剧一周一更新

我期待每周五下载完成时

“叮”的一响

带来的满足感

 

我期待把一支牙膏用完

为此盼了半年

享受丢掉空牙膏壳的成就感

还有化妆品、手纸、洗发水……

我活着好像就是为了消耗它们

为了把衣服穿过时,再买来新的

 

我期待山桃花开

花总算开了

“咔嚓”拍了张照

发现和去年的照片一模一样

 

连枝头的喜鹊

或许还是去年那只

 

2017)

 

 

石头   

 

我们的生命

那些光秃秃的石头

 

在流泪的过去里温热

在海阔天空的呼吸中饱满

 

在雨水与阳光的交替下深思

在声光明灭间淡去

 

直到风暴终于将它占据——

生命停止了喋喋不休

 

我们还是那些

沉默的、光秃秃的石头

 

2014)

 

 

书桌

 

这张书桌,来自远方的一棵大树,

它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坳里,

度过了大半个世纪。

可以说,它的气息透露着多少雨旱交替,

也可以说,远去的口号声在它纹路深处回响。

但那是我不曾去过的地方,

我也没有资格想象。

工业制作了它,时尚粉刷了它,

我的书写确定了它的姿态。

可我最终还是认了出来——

那喂养了它的灰质的泥土里,

有我曾祖父的曾祖父的遗骸。

 

2014)

 

 

早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早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他们推开铁门,拿起锄头,

血液汇入了隐形的流水,

空气哔哔剥剥地响。

我站在蝴蝶这边,

身上沾着花粉,

多么幸运,我没有庄园,

只有一整座大自然,

不必种植,不必修剪。

人这脆弱的胶囊

总被轻易耗尽,

大自然给我的童话故事,

却一生也用不完。

 

2013)

 

 

少女

 

海养育着玉质的种子,

每一天,你漫无目的地醒来,

眼睛只知道收集明亮的季节。

 

于是,景物柔和下来了,

世界敛起翅膀,

安静地睡在你的屋檐。

 

你在长,舞蹈使你开出花来,

你别上一枚红别针,

大海里长出红珊瑚。

 

你有水的颜色,

没有水的曲折。

 

女孩子是不能成熟的,

永远不能。

 

黄昏追着三千里长发,

为你铺下一地金黄。

 

想他的时候

你有一扇漂亮的窗子,

一小瓣杏仁

干净地挂在天上。

 

月色一下一下

梳着你白条条的身子,

嘴角蓦地一痒。

 

你是梦,你分不清睡和醒,

分不清死亡和温柔,

血液和果浆。

 

你怀念着鹿角上的积雪,

用童年的银币

交换一切锐利的事物。

 

当日子水母般地靠近,

你还举着蛋黄的花蕊,

 

海水一幕一幕上涨,

把疼痛的泡沫拥入怀里,

只怕自己,没有给它足够的爱。


2013)

 

 

菲利普·拉金   

 

有个老头 面前摆着顶黑帽子

边放爵士乐边唱他的独角戏

蹲在那里 像纽约街头的

一堆垃圾 老鼠也在怀疑

 

偶尔有人叫好 那表情美妙

得像用拐杖戳了 自己的脚

笑话是块口香糖 随便嚼嚼

爽够了赶紧吐掉

 

我在看天上的云:由白到黑

臃肿如妇人的大腿

思忖着怎样回到我的星球

以及何时起飞

 

“加快点节奏,伙计!”

帽子中投入响亮的硬币

癌症从他的喉管里奔出 漫向整座城市

眼中的两块冰 是最后的坚硬的镇定剂

 

黄昏铺下巨幅的鸽群

又一个年代即将过去

 

2011)

 

 

又是一个好天气

 

又是一个好天气!

生活之蜜到处流淌

道路被笔直地保存

人人不断行进,

生怕撞伤昨天的自己

 

工作这枚伟大的勋章

一旦戴上,不再摘去

穷尽一生努力,

建造一座华丽的墓碑

男人指着上面的名字,

儿子点头微笑

 

机器隆隆歌颂着 未来的地铁站

夜灯点亮江滩 和庄严的市政局

 

鸽子徘徊在楼顶,

仿佛议论着一个好天气

偶尔俯视城市:一口下沉的井

苔藓斑驳中,虫蚁争相食蜜

 

2011)

 

 

雨后

 

雨后 

迷失在潮湿而微冷的空气 

青泥  青草 

青石小路 

绿化作一朵朵朦胧 

掩藏了深浅、斑驳 

精灵的足迹 

 

水色将世界冲淡,又明晰 

平静的镜中 

映出万物最精简的表情 

与渐渐单纯的距离

 

最好有风经过 

流出一汪轻盈的水晶 

破解天空深邃的低语 

让纯蓝的永恒漫溢 

 

一棵树的微笑 

飘进人类脆弱的神经 

大自然之声 

在我小小的残缺里 

欢歌继续 

 

2007)

 

 

谈写作

 

有些能激发我体内能量的作者,阅读他们是一种助产。

我有一种还原能力,即穿越回过去某一时刻的心灵,以彼时看彼时的能力。这种能力,在梦中得到了反复练习。

诗的凝练从何而来?不是从逻辑的、详确的日常语言做减法,而是从无开始,做加法!

诗是浓稠有力的情,不是稀薄的、分散的情绪。

诗人,不是一劳永逸的身份,而是持续的努力,成年的诗人必须对自己的信念有努力的辨认和坚持。一个诗人的人格就是他的作品。

我没有工夫运用机巧对自然进行扭曲和再造。单是自然本身的幽微奇妙,我们发现得还远远不够多。

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对抗知识专业化的活动。

不必急于阅读。读不进去的东西,就别读了。“读不进去”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一个诗人能做的事情是很少的,除了写诗。

现代诗毕竟是一个很西方的东西,我古老的东方灵魂感到无从适应,在书写现代诗的过程中,我在自己体内培育了一个西方灵魂、现代灵魂。

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时代,也许比中国的朝代还多。“童年时代”“少年时代”“大学时代”……不,并不是如此简单的线性顺序,你会经历灾难、中断、失语,死了一些年,然后重新唤醒过去的某个自己。人生始终在复杂的结构中,远甚于地壳的沉积。

我每天的生活都在把人类从远古至今遭受的各种巨变所带来的生理不适经历一番。

在幽深的孤独里潜修的人,定能望见彼此。

诗是痛苦榨出的汁液。词语精确地切入世界的伤口。

没有意志的时刻,是人最充盈宁谧的时刻。

把哲学行到了尽头,才能体会诗的珍贵。

诗艺的每一点进步,生活经验都会发生新的扭曲和构形。有些人没有在其作品里体现出对大诗人的阅读,他们谈论大诗人,只是一种外在的谈论。

没有诗的日子是深度昏迷,等于没有活过。我理解的抑郁症,就是诗的反面。没有诗的日子=抑郁症。

诗是大象,是彻底进入象的空间,自由活动。这必须是一种持续的状态,是偶尔写几首达不到的。

诗是打开,打开事物,打开空间,打开视角,打开价值……写到哪里就打开哪里。打开,就是让僵化的东西变成活动的。闭合的诗,就只像日记一样,成了眼前事物单纯的记录,或是提炼出一则道理。

意义的空间,让它们自己去打开,并且相信,多数事物是无意义的。

永恒,我们最重的镣铐,是它,使我们严肃而相似。

 

 

                         《随想集》选

 

青春被人杀害了,只剩下意志站出来,保护它的尸体。

爱情,令我战栗,它几乎要夺走我的全部财产——孤独。

人生只有两个阶段:童年,以及捍卫童年。

我若成了某种思想固执的卫道者,我就不再是一名诗人。诗是一种原始的神秘。

久远童年里的一些回忆让我知道,生命越往前追溯,就越接近神话。

也许有一天人们会开始赞美我,其实我只不过坚持了那些曾被他们丢弃的东西。

在任何地方,“熟悉感”总会成为流动自如的诗,富有哲思和音乐性。

人不是先了解了世界才从中定位自己,而是从自己出发构建起一个世界。

我不是不浪漫。只是比起随意的浪漫,我更钟情于严肃的浪漫。

那些有梦想却没有道路的人,穿着诗的鞋子行走。

人生的尽头是虚无,虚无的尽头是爱。

不同的喉咙,指向同一真理,最可贵的却是——声音本身。

人,唯有在感性中拥有真正的诚实。

智识后天增长,而深情必属天生。

每当我说出一则“思想”,我都渴望得到宽赦。

何必匆忙,何必算计,光阴有什么值得吝惜,瀑布从不吝啬水滴。

我只毫无保留、问心无愧地活着,其他一切都是这种生命的副产品。

宇宙间的大事实,就是生命的轮回与生生不息。并且没有理由。

对于种种事物,我只有爱与不爱,而无法评价好坏,因为它们都是活的,活的事物只等着爱它者将它照亮。

 

 

严肃与热爱——读李浩的《还乡》

  

《还乡》这本诗集很薄,而我惊讶于它的分量。比起李浩的上一部作品——在多个方向上进行尝试的《风暴》,这部诗集显示了充分的语言的纯熟和对风格的自信。不过李浩的生长经验和我很不同,会造成一定的陌生,我对《还乡》的阅读是尚未完成、有待完成的。

李浩的诗意象密集丛生,意象发动了自身,并以奇诡的方式生长。他的诗是整体性的营造,已彻底抛弃了“……像……”这样的语句,他不是在使用某种修辞,而是彻底进入了语言的空间,语言的藤蔓在他头顶自行生长编织。他打开了诗的空间,任意象在其中自由飞驰。他决不采用任何俗套的双音节词语,而是对词有着犀利的精确的辨认,这显示了诗人可贵的独立性。每个词、每个意象必是植根自身经验的创造,必是经过了充分的消化,从内部生长出来的,打上了李浩的烙印,不落窠臼。正如海子的麦地,顾城的杨树,李浩也创造了自己的意象,包括稗子、喜鹊、蟹……而在意象的漩涡中,又有一个反向的维度,一些未被容纳的“他者”,正如他引用谢林的话,是“他本人并未充分看透的东西”,加剧了诗的神秘与张力。

李浩的动词使用独具特色。密集的、灵活的动词,使他的诗获得了穿透性的速度与力度。他的目光不是“移向”“投向”,而是“射向”。

李浩秉持了人类天真时代、英雄世系的火种。这构成了他理解事物的角度——一种无比宽厚的赋形。他让人想起诗是一种原始的东西,在诗的张力消亡处,我们才建造起了真理与历史。他拥有旷古的心灵,博大的视野,还原与重塑的渴望。这种谱系学式的视点,野生的力,盘古开天地般的冲动,使得李浩的诗是高度原创的、从无开始的诗,而不是仅仅是现有经验的发酵。他想要呼唤万物,指点万物,让它们重新进行爱的变形。“你再次相信,再次拉开/尺度,就连钉在苍穹中的钉子,都不敢/怠慢你凝视它们每个钉子时的眼神。”(《白色峡谷》)

李浩有着浑厚质朴的追求,又不乏现代性的体验,在宽厚与敏锐之间获得了相当好的平衡。他的修辞也许会让人想起达利等人的作品,而他对现代艺术的使用中又渗透出一种古老的寓言、神话与圣经的传统。李浩进入西方的方式是较为古典的,不断攀越精神的高峰,从而与许多当代诗人拉开了距离。

李浩的诗无不得自心的修行。这些年,我深知他的不易,但他从未有任何怨言或情绪碎片,他用诗,最大限度地吸纳并消化了这一切。他的心不断焕发着悲悯与热爱,犹记得当年阅读他的诗句“玉兰,姊妹们,还在土壤里”曾令我落泪。他的修炼还在继续,他内在的充盈,“终将会晤天心”(《死者的黄昏》)。

 

转载自《十月》杂志公众号

 

 

情绪与诗

 

四人诗选是一个契机,迫使我思考这个临时组建的年龄相仿的F4组合中每个人的个性,以及个性背后分有的时代的心灵共相。

马克吐舟抓住了“玻璃”这个关键词(参见其诗集《玻璃与少年》),的确,这是一个破碎如玻璃迷宫的时代,镜像与原像之界线已经模糊,意义在多重反射、折射、叠加中已经复杂到令人难以捉摸。语言亦鲜明地保存了这种特征——马克吐舟的诗风可以代表当代年轻诗人中很常见的一脉、一种流行文化(尽管在他本人这里表现得还不算极致),饥不择食的密集意象,调遣词语碎片发动必杀技。诗,不再是完整性、持久的价值追求,而是忧郁不安的底色中“片刻的温暖与自由”;不再是有层次的展开,而是跳跃、组合、碰撞与压缩,是撕碎的商品目录式的琳琅炫目;时间感亦非自然人类文明时代的有机吐纳,而是虚拟世界的,瞬间穿梭、扭变、随时引爆。技术文明与自然文明的断裂已经非常明显地呈现在诗歌中。我对这种词语增殖式的写作风格是缺乏鉴赏力的(这是我的遗憾),密集意象带来的阅读疲惫感常常让我不得不猜测,这些可能并不是传统意义的“象”,它们可能脱离了实际的意义指向,只是作为贴纸被使用,这种游戏的乐趣就在于组合(这里面当然大有文章,只是并非我所擅长)。这种写作尽管呈现的东西热闹,恐怕仍渗透着一种荒凉之感——自我沉湎,各自孤独,经验的难以通达,意志的无从指向。

这种写作如果没有足够的支撑,容易走向轻飘。不过马克的诗无疑具备文化深度。他有明确的诗歌取向,就是要写“不舒服的诗”,拒绝廉价的完整性。他是一位书写断裂的好手。朋克、解构主义,让他尝到智性上的甜头。他丰富的文学积累、修辞的灵巧,可以让碎片产生有趣的化合。玩转这一切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对漂亮的修辞进行批量的使用,这略显轻佻的行为本身已自带反讽气质。在这破碎、颓废的表象背后,能看到一个有趣、温柔、又有些无力感的灵魂。我能读到一种藏得很深的忧伤底色,用简单粗暴的话说,仍有对爱、对美的思念。其中想必也有成为机械、成为原子、成为符号过程中的痛楚。“历史也与我们并无友情。”在他最近的诗中,荒凉仍在扩散。私以为,马克的诗不可脱离他的音乐来读。旋律营造的时间感承托着一切,催化着文字的发酵,文字需拌入其中味道方能显现。

不可否认,仍有些东西未走出旧有的神话光环,需用后现代的眼光撕去虚伪,革新仍在进行,但革命的阵线已经拉得太长了,以致必须反问,在一些方面,后现代是不是已经“过时”了?毕竟,破碎亦是一种单调,它在很多地方已经令人生厌。但沉浸于破碎之所以能成为一种流行,我亦能理解,这是一种把碎片编织成梦的方式,仍是迷醉、滑动的快乐,尽管是苦味的。这是一种接受美学,在废墟中释放才华和想象力,诞生华丽的艺术。废墟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已然是无从改变的事实,因此也具有了亲熟性和陪伴感。目前看来,马克的诗梦幻性大于审思性,他的潜力还很大,或许可以期待他将智识和文化视野进一步熔炼在诗中。尤其是,当他坚持“有趣”这一底线——不为高尚的而牺牲有趣的;同时,也不能让“有趣”僵化,死守有趣而一味拒绝高尚。对他的写作我们可以期待更多。

白尔的诗是由旺盛的内在人格能量分泌出来的(我不愿称其为“古典”,而更愿说是跨越时空的恒久的东西),这让我乍读就有亲切感。有些看似直率的表达,是她兑换写作的自信感的结果。虽然读的是中文系,她的写法其实更反中文系——足够的自由和直接,任意志大胆地袒露,而非埋藏于精致的修辞中。她有着不受影响的属于自己的小宇宙,会让人想起那些不太在意同代人怎么写作的诗人,比如狄金森。这是诗歌一个原初的起点。在我看来,如果你是一位诗人,你最好一生曾是一次狄金森。当我对自己的写作发生怀疑,或是许久未写、与诗产生隔膜,我时常会回到这个点上,重新恢复诗的能量——这近乎一种宗教。白尔的诗常常闪动着智慧光泽。她的智慧正源于她的诚实。我常说,诗人的写作只有诚实到相当的程度,才会拥有打动人心、真诚邀请他人进入的品格。白尔毫不吝啬地记下她疑问、碰撞的过程,尽管这些问题已被人书写过千万遍,她仍旧相信自己的体验。这使得读她的诗是幸福的,谁不想交这样的朋友呢?

年久为人谦逊好学,他的诗质朴而内敛,能够感到,他是在向着难度写作。较高的追求、苛刻的自我要求,以及由此产生的自我厌恶,都是我非常熟悉的。他对哲学的爱好,以及因此染上的苦修色彩,我更不陌生。年久的诗里没有一支自幼年生长出来的、来自幻想国度的声音,而似乎是成年之后才开始的,直接面向理性框架已经确立的现实人生,更艰难地去松动结实的冻土层。忠实地记录下生活处境中的痛苦、困惑、不安,其中的张力也自然地含带对城市和现代性的反思。从他的诗里,常能读到压抑、郁愤、沉重的心情。我鼓励年久把这些心情记录下来。我们都曾受到一种诗观的诱导,就是认为在诗中应当尽量减少自我,遣散掉个人小情绪,平静下来后更客观地书写,通达更普遍的经验。我愈发感到,这是一个误区,它让你错失了许多宝贵的颠簸与冲撞的过程(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信奉平静主义,他就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了)。情绪不是敌人,不是要被克服的东西。相反,情绪对于人是最原始、最直接的经验,它是一个多面体,蕴藏着你意想不到的东西。情绪是大地,是它使你牢牢地抓住自身,而那些抽象的知识只是一些火箭,你可以乘着它们飞上高空,可此时脚下仍是一片空虚。对自我的不满是年久诗中的重要张力,那么不妨把它写下去,写透,亦能成为一个力量源点。要永远相信诗歌的包容性。

面对破碎、不安的时代,四位诗人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并且仍在生长。从“立足之地是一块等待融化的冰”(年久)、“破碎却是未来世界的基础”(马克),到 “碎掉又如何?谁的生命不曾分有无限?”(白尔),视角已经在发生变化。在这个到处是漩涡的当下,哪些日后将成为时代的潮流,哪些只是一时的逆流,难以分辨。我们亦不是先作判断再进行写作。每个人只能书写那对自己最能成立的部分。写作本身足以令诗人们心安。至于谁最终更能切中时代,且交给运气吧。

 

转载自“北京诗歌沙龙”公众号

 

 

如何期待不一样的牙膏

——读袁恬《我期待》

Robert Tsaturyan (亚美尼亚)

 

……哦,是的,旧的那件也许已经穿旧了,或碰巧处在另外一座城市里,在某个更好或更糟的地方。

在排队同时,你在想各种问题,想起昨天夜里你看的电影(此段有删节)。接着你想克尔凯郭尔基督教徒的著作,疑惑为什么那么具有挑衅性的哲学家用如此多“上帝”这个词(期待着有一天发现他的失误)。“下载完成时‘叮’的一响”占据你的脑袋大概6秒钟(作为一种热衷你期待着再一次听到它)。

然后你忽然想起你的牙膏(听完关于“启蒙”讲座之后在屈臣氏里买的那支),当你想起剩不多了(四五个晚餐)你的多巴胺含量就会增加。“还有化妆品、手纸、洗发水……”你打算尽快丢掉它们,你已经决定好了(而没有一个朋友知道)。

请不要误解,我也喜欢花和山桃花开背景下的“咔嚓”这一声。

我不明白的一件事是在我前面的这个男士——收银员——和去年的一模一样。可能是因为,直到今天他没有换了他的工作吧?当我看向他的眼睛,我想着我们面对的那些荒谬,在现实和幻想结网之中被困住的——颓废与广告中宣传的美德。

我们读这首诗,想到其作者,接着想这杯咖啡的价格,然后再一次想到她,接着想许多别的事情,然后想我们时代的这个混乱——而她——以一首诗划分的那么精美——就像一名家禽农场的工人漂亮地把一只雏鸡的头从身体分离。  

这是一首揭破我们这一代人的诗。

 

转载自“青岛珞珈咖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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